众人拾“才”火焰高，这次我们来讲“大网课” (MOOC, 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) 。

 

现代教育的一大特点是将教学场所由旧时的“私塾”转变为“教室”。首先，教师由点到面的授课更高效。用经济学的话来说，授课是规模报酬递增的——课堂越大，单个学生的教学成本越低。考虑到大课堂教学的教学质量会有所下降，在成本和质量这两个问题上难免还须做些权衡。其次，学生层面之间的互动非常重要。独木不成林，也成不了参天大树。同龄人之间相互学习，相互促进，才能获得知识和心智最大程度的发展。

 

苹果公司把 “i” 命名成了高端电子产品的前缀，互联网则把“大” (大数据) 和“众” (众筹) 加到了许多旧名词之前。大网课因互联网而生，却也酝酿了许多年，在近几年才开始爆红。关于大网课的讨论和研究俯拾皆是，我们不妨换开些角度，东比西划，挑些有趣的来讲讲。

 

大网课是旧瓶新酒吗？

 

大网课和我国林林总总的远程教育、电大、函授、自考等等成人教育模式有什么不同？

 

货币高速增长，“物价”飞涨到了高端消费和投资品上，教育何能幸免？教育费用的急剧上升，带来的后果是社会阶层流动性的下降和贫富差距的上升。说实在的，中国政府一直在努力。九年制义务教育扎扎实实地降低了文盲率，户籍制度的逐步改革使城市的高质教育也能渐渐被更多人分享。但中国政府对教育的投资远非完美。资源的垄断以及行政分配手段，再加上商业和国防导向，使政府把大钱洒到了最优秀的高校和研究机构，基础教育完全依赖于地方财政，结果更导致经济水平和教育水平的强相关度。看来，症结在于一个字：钱。没钱怎么办教育？

 

那电大呢？不是也结合了最新的多媒体？自考呢？不是也给了每一个勤奋的学生更多的机会？但是，质量如何？拿到了文凭，个人真正的能力又有多少提高？结合互联网，近年高校还建立了精品课程，主旨就是把最好的老师、最好的课程分享出来，免费让大家学习。中国特色，些微的走样也是难免。审批制、业绩评比机制、技术投入的有限，使精品课程看起来更像是摆设。去网上逛逛，很多课也就只能找到教案和讲义，而没有至为关键的教学视频。高速互联网，带动快速视频传输，这可能是互联网教育近年蓬勃发展的一大主因。视频对学生思维的渗透能力要远大于静态的教案画面。有句网络语言：“发图不发种，菊花无芳踪”，这里的“种”指的就是视频。

 

大网课，美国商业公司已经操作了许多年。一开始也是封闭式地贩售，最著名的譬如有 TOC (The Teaching Company)，出版了大量的课程视频，其中也包括微积分，物理化学，经济学等高校的基础通选课。但由于价格高昂，基本处于小众的状态。之后2006年出现了可汗学院 (Kahn Academy)，创始人免费教学，只为奉献。十分钟一讲，短小精悍，妙趣横生。范围宽广，上有天文，下有地理。在 YouTube 上都可以免费观看，令人耳目一新。再后来，Facebook 开辟了大众社交的新纪元，淘宝开辟了人人都来开卖场的新天地。游戏也免费了，杀毒软件也免费了。大家领悟到，只要把饼做大，能赚到一小部分的人钱，这长尾效应才是商业化的精髓。于是，大网课应运而生。

 

大网课主战场在美国。著名的网站有免费的 edX，商业化的 Coursera 等等。商业化非常重要，目的就是要赚钱。现在的大网课大都是每门课单独运作。以后逐渐成熟后，会慢慢地打包一些课程做成套餐直至涵盖全部高校课程，可以颁发网课的毕业文凭。这些网课的门槛很低，世界各族人民都可以参加。也就需要注册个账号，都不需要手机，分分钟就可以完成。允许迟到早退，反正看个视频，时间可以灵活控制，不像看世界杯那样一定要倒时差。有作业，一般是同学之间互相批阅，压力不大。最后的考试以标准化试题为主，通过了就可以取得一个课程证书，可供个人留念，也可供用人单位参考。相比电视大学，大网课的一个优势是学生之间的互动，论坛里可以讨论问题，学生互相批阅作业，兴趣相投的同学来个跨洋多人视频，效率高到爆表。

互联网金融、互联网教育、互联网的服务业……

 

把互联网教育和中国爆红的互联网金融结合起来看，会带给我们更多的启迪。之前我们谈及打车软件时就提到互联网对零售服务业的冲击。首先，互联网强力冲击了缺乏垄断的商品零售业，淘宝天猫京东为集大成者。然后，利用用户平台，余额宝等又开始冲击金融服务业。但由于金融业垄断势力强大，互联网金融兴起虽快，但也有许多波折。现在，又来了互联网教育。中国有着如此深厚的需求土壤，互联网教育的前景如何？

 

充分的竞争是促进产业迅速发展的动力。但教育又有着天然的垄断性。名校名师，如果他们的教学现场昭示于天下，那还不抢尽了普通学校和教师的饭碗。开展互联网教育，尤其是开展学校主干课程教学的阻力，不可谓不大。所以，中国大网课要搞大，必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。一开始必然是技术类课程，如英语、计算机等等，再以商业动机吸引到优秀的教师参与，才能将范围扩展到基础学科。竞争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发掘真正优秀的教师。美国的大网课不是一定要教授才能上。经过试讲，本科生都可以操起教鞭 (或是话筒)。大网课的出现，使老师也不需要跑来跑去上公开课了，直接上大网课就可以学习到一流的教学榜样。

 

大网课的乌托邦就是课程本身的集中垄断化——到后来大浪淘沙每门课都只有为数不多的精品项目存续。而其它的教师则结合大网课，打造自己的课程，更多地侧重于总结、评点、答疑上，又节约时间，降低成本，又提高教学水平，想起来好像很美。

 

大网课无法完全替代课堂教学。人的自控能力有限，学习必须要结合一定的压力和紧密的同学互动。另外，自学能力在大网课时代成为重中之重。而在学校渡过了大半生的我们，知道要用大半的学习生涯才能真正掌握自学本领。这里政府就有用武之地，可以在初等教育阶段多打造培养自学能力的课程。有经济实力的家庭请家教，贫苦子弟只要能在学校里上网学起大网课，也不会落后得太多。然后是英语。教育竞争是全球化的竞争，顶尖的课程都是英语教学，难道我们又要出动任劳任怨的字幕组吗？听英文网课反过来也能促进英语水平的提高。今后中小学的英语教学可以和网课结合起来，提高学生的网课自学能力。

 

贫富差距导致的教育差距在西方国家已经造成了很多社会问题。大网课是否能改变穷人的宿命，中国大有可为。如何让学生更好地学习大网课，这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值得学习和讨论的问题。